深度调查 | “虚拟”的充电桩

当一位在手机上下载了5款充电app，拿着3张充电卡按充电地图找到一个“公用充电桩”却还是不能如愿充电的车主，开着仅剩15%电量的车焦急的重新搜索周边充电桩的时候，可能会顺手给自己一耳光——我为什么要买个电动车？

没错，这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既不是电动车的错，也不是充电桩的错，但却是当前北京充电桩市场运营现状中难以避免的一幕。之所以没有更多车主遭遇相同，并不是北京充电桩市场发展的足够完善，而是这些车主根本不敢开去往返距离超过续驶里程范围的陌生目的地。

数字“游戏”

2016年第一版北京市充电桩分布

2015年12月，北京市发改委和北京市科委内部引发的《北京市新能源小客车公用充电设施一览》地图中，截止2015年12月底，北京市包括北京电力公司、华商三优、北汽特来电、普天新能源等诸多充电设施运营商在内的建桩总量是2588个，这个数字在2016年1月18日北京市科委公开对外发布的公用充电桩统计结果中是5008个，一个月内增长近乎一倍。

对比上述地图的2016年第一版，昌平县充电桩从2015年12月的75个增加到600个，房山区从81个增长到247个，大兴区从293个增长到361个，怀柔区从79个增长到173个。顺义区、门头沟区、密云县、平谷区分别增长了22个、5个、2个和1个，延庆县减少了2个。

这就等于，扣除上述周边区县变动的881个，朝阳区、海淀区、东城区、西城区、丰台区和通州区共增长了1539个。而在2015年1月23日到2015年12月底的近一年间，北京市公用充电桩增长数是1049个。

一个月的建桩数量是如何超过一年的？我们无从得知。但在对照北京充电桩指定平台——e充网上提供的实时充电桩地图并展开实地走访的一周过程中，虚与实之间的“遮羞布”掀开了一角。

e充网官方平台显示的各城区充电桩分布统计

在e充网上显示的4934个公共充电桩中，直流充电桩1616个，交流充电桩3318个。3月31日，e充网的运营方中创三优相关负责人告诉我们，“官方公布数据的5008个公共充电桩确实有些上报时出现重复，比如同一地点的同一充电桩由所属公司和承建单位分别上报了一次。但在验证去重之后的数字到目前为止是4934个。”

虚与实的差距就是这区区74个重复桩吗？

当然不是。

房山区一个月间充电桩数量从81个增长到247个的关键在于一个位于北京市房山区加州水郡东区的VIP停车场，运营商为星星充电，共设慢充桩160个。而在我们实地走访的过程中发现，加州水郡东区和西区均没有传说中的公共慢充桩，并不是数目不够，而是一个都没有。

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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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无此“桩”的情况不是个例。我们在走访过程中发现，e充网官方平台上显示的方庄南路58号和国贸桥北的中服大厦并无充电桩，东三环潘家园桥西南角翌景家园和中环花园的四个应有的充电桩也从未出现过。

而有些在e充网平台上显示的公共充电桩也并不“公共”。

正华商场门前的“公用”充电桩

“用不了，这是人家租车公司的。”位于北京市丰台区政馨园三区正华商场门前的两个慢充桩上停着两辆租车公司旗下的北汽E150。由于不公共的充电桩出现在了公共桩平台上，与我们问出同样问题的车主，停车位管理员每天都要打发几个。类似的情况还出现在东城区新中西里13号的巨石大厦，除3个快充桩外，4个慢充桩仅供公司内部使用，无法对外。

南四环中路91号的“公用”充电桩

僵尸充电桩同样触目惊心。在南四环东路91号的长安庆长丰4S店内的三个慢充桩前停满许久未挪动的事故车辆，车与桩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在走访调查持续行进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上面这些情况并不是个例。

有名无实的充电桩究竟占了5000公共充电桩总量的多大比例？落实准确数字还需更多时日。但找到“虚拟”充电桩如何能堂而皇之的接入官方线上平台的答案，则简单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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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时刻

e充网平台的前身是智能充换电网络管理服务平台，曾由北京电力公司开发组建，在2014年和2015年间由北京市电力公司下属公司华商三优运营管理，而后逐渐过渡到其参股公司中创三优。

在《北京市新能源小客车公用充电设施投资建设管理办法》中第十二条明确规定，“北京市内充电设施投运需接入充电设施公共服务管理平台”。这里的平台指的就是“e充网”。接入是强制的，但接入多少由谁决定，由谁核实？

中创三优的政府背景在很大程度上将核实工作变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页面显示的充电桩位置和数量主要来自运营商上报。”中创三优内部人士透露，在仅有不到30人的编制的公司中，要对上报充电桩逐一现场核实并阶段性复查完全不可能实现。

e充网在线地图上显示的“在线”充电桩和“离线”充电桩分别来自于提供动态数据的运营商和只提供静态位置的运营商。从我们的走访过程中发现，虚拟充电桩和久置不用的充电桩几乎清一色来自离线充电桩。在e充网4934个总桩数中，在线桩数只有1081个。

走访过程中为数不多的真实“在线”充电桩，却因8元/小时的停车费无人问津

长期无法校准的桩数和越来越大的数字“黑洞”，难以避免的使得官方查询平台实用性大大降低。强烈市场需求刺激之下，民营查询平台应声兴起——由车主签到打卡式的自发试验充电桩并在平台界面留言，实时分享。

充电桩app就是其一。我们在综合其提供的互动平台车主反馈信息后统计发现，截至发稿前的585个充电桩中，377个确定可用充电桩占比64%，包括故障、无桩和不公开等不可使用情况数量占比29%。当然，这种自发分享式的信息亦难完全确保准确性，更权威的数据只能靠官方统计路径完善后才能得出。

北京电力公司、华商三优、特来电、依威能源、富电科技、星星充电、普天新能源...目前官方平台接入的充电桩运营商中，包括上述在内的共12家运营商中，有7家需用自家app支付，不兼容国网充电卡也不在少数。

就如e充网上显示的国贸桥旁招商局停车场上的5个充电桩，目前只有4个，且既不能用e充网app支付，也不能刷国网电卡，只能购买运营商依威能源的易充卡充电；而遭遇过几次国网充电卡充电过程中出现锁定状态的车主，也只能随身再备一张卡。

即便是小概率事件，下载了5款充电app，拿着3张充电卡按官方地图找到充电桩仍不能充上电的车主同样不会只有我们碰到的这一个。而这个看似极端的例子，在充电桩运营问题不能及时整改的未来，或许将更频繁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