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雄到棋子，德国绿党的败退之路

绿党支持率大减，哈贝克面临辞职压力。

撰文|魏然

出品|零碳知识局

曾经有一个时期，罗伯特·哈贝克看起来势不可挡。

在去年的春夏季，这位德国副总理兼经济部长在民意调查中名列前茅，他引领欧盟最大经济体度过了俄乌冲突引发的能源危机，并加速了德国的绿色能源推广。

凭借他直接而真实的沟通风格，这位绿党政治家吸引了许多选民的支持。他曾用手机录制了一段晃动不定但情感丰沛的视频，呼吁为乌克兰提供更多军事支持；在描述德国能源政策的挑战和过去的失败时，他直言不讳，甚至接近流泪。

媒体时不时称他为“真实的总理”，这使得现任总理、社民党的奥拉夫·肖尔茨感到警觉，因为哈贝克并没有公开或通过其他渠道表达他在2025年大选中希望带领绿党获胜并成为德国下一任领导人的野心。

将时间的指针拨到今天，哈贝克的热潮已经转变为失望：最近一项民意调查发现，一半的德国人希望他辞职。

此外，他所在绿党的支持率也大幅下滑：根据POLITICO民意调查综合平均数据，绿党的支持率从去年夏季的23%下降到了现在的14%。与此同时，哈贝克发现自己在德国顶级政治家的受欢迎程度排名较低。

哈贝克的低谷主要与一项备受争议的供暖法相关，该法是绿党努力将德国家庭转向可再生能源的核心举措。哈贝克所在的经济部还爆发了一起任人唯亲的丑闻，进一步影响了他的受欢迎程度和声誉。

更令人伤心的是，政党的政治对手——极右翼的德国选择党（AfD），他们否认气候变化的威胁和采取行动的必要性——成功利用了能源政策争议，并在民意调查中的支持率上升到18%，现在取代了绿党成为德国第三大政治力量。

※近1年德国议会选举民意调查?

除了哈贝克的失误之外，为实施绿色能源政策所付出的日益增长的政治代价，向整个欧盟展示了实现雄心勃勃的气候目标有多么困难，并给出了一个警示。

“哈贝克最初备受赞誉，因为许多人希望他的倾听和深思熟虑的言辞也能转化为行动。”主要反对派——中右翼基督教民主联盟/基社盟的经济政策发言人朱莉娅·克洛克纳说，“但仅凭言语无法取得胜利，也需要正确的行动。”

>>败退初现

在去年秋天，哈贝克的受欢迎程度开始下降，当时他提出对消费者征收一项特别的天然气税，以支持陷入困境的能源供应商。

这一提议立即引发了批评，人们对家庭的沉重负担和潜在的技术缺陷表示担忧。尽管肖尔茨的总理府在起草该法律方面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哈贝克最终承受了大部分责任。最终，柏林取消了这一计划，并改为推出了一个价值2000亿欧元的特别能源基金。

然而，这位部长及其所在政党的明显低谷是在今年春季之前出现的，当时的供暖法引发了巨大争议。该法旨在解决德国对化石燃料的问题依赖，从2024年开始禁止（除了少数例外情况外）在建筑物中安装新的燃气和燃油供暖系统，用气候友好的替代品如热泵取而代之。但是，与燃气供暖相比，这些热泵的安装费用可能高出约2万欧元。

绿党曾希望大多数德国人能理解采取如此激进措施的必要性，鉴于能源危机和气候紧急情况的严峻形势。但保守派政治家和媒体将该法律批评为对许多家庭的不合理经济负担。

甚至在绿党内部也出现了批评声音。巴登-符腾堡州的绿党州长维因弗里德·克雷奇曼在接受德国《时代》周刊采访时说：“他做得不好，进展得太快了。尽管这在面对气候变化时听起来似乎是矛盾的。政治毕竟是一项非常务实的事业，你不能用头去撞墙。”

作为目前执政联盟中绿党和社民党之外的第三个联合执政党，自由民主党（FDP）又为哈贝克和绿党的糟糕境地添了一把柴。在一系列州选举失败之后，自由民主党将哈贝克的法律视为一个有用的替罪羊，以提升自身形象。

上周，关于该法律的争吵使执政联盟陷入危机边缘，因为自由民主党阻止了绿党将该法律提交议会的计划。这导致愤怒的哈贝克指责自由民主党违反了先前达成的关于如何推进该法律的妥协。

>>应对批评

哈贝克拒绝接受本文的采访。一位发言人提到了他在五月底的评论，发誓要使供暖法律“更好”，并表示：“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转向可再生供暖以务实方式进行，对公民来说容易实施，并且得到社会支持。”

该发言人表示：“哈贝克已经明确表示我们认真对待批评，并且他愿意就改善（法律条文）进行讨论。”他还提到了执政联盟成员之间正在进行的讨论。但该发言人补充说：“法律的核心和目的不能被削弱。”

这位部长辩称，该法律不影响现有的供暖系统，这些系统可以继续运行长达30年。哈贝克说：“没有人会进入人们的家中拆除他们正常工作的供暖系统。”

哈贝克进一步指出，未来几年欧盟对排放税的增加将使燃气和燃油供暖变得更加昂贵，这使得转向像热泵这样对气候更友好的解决方案成为一个更为合理的前景。

绿党议员费利克斯·巴纳萨克是该法律的支持者之一。他说：“气候危机及其应对方式现在已经进入人们的生活空间。很明显，这引发了摩擦并使人们不安。”

他猛烈抨击了“化石燃料商业模式的利益”，他说这导致了“在建筑行业对雄心勃勃的气候保护发起了严厉的攻击”。

>>欧洲的明灯

哈贝克及其绿党的衰落备受布鲁塞尔和其他欧洲国家关注，因为它引发了一个问题：即欧盟最大经济体在减少对天然气和石油依赖方面的雄心是否认真。欧盟的总体目标是到2030年至少减少55％的净温室气体排放，并在2050年实现气候中性。

该事件引发了对欧盟成员国实施雄心勃勃的气候目标的难度和挑战的质疑。德国作为欧洲最大的经济体，其能否成功实施绿色能源政策以及推动能源转型的能力，对于欧洲其他国家来说具有重要的示范作用。

该事件凸显了在实现气候目标方面所面临的诸多难题，包括平衡环保与经济利益、社会接受度、技术转型和财政支持等方面的挑战。其他欧洲国家可以从德国的经验中吸取教训，以更加明智和可持续的方式推进绿色转型，并在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取得成功。

尽管德国执政联盟的三个政党都口头承诺实现这些目标，但最近的争议揭示了实施这些措施的结果就是绿党失去了民众的支持。推动这些措施所付出的任何政治代价将不仅对未来的德国政府，也对其他国家起到教训的作用。

随着2025年的下一次选举即将到来，绿党和哈贝克仍有时间从目前的低民意支持中恢复过来。接下来的热浪和干旱几乎可以肯定将在今年夏天到来，这可能会提醒选民气候紧急情况和行动的必要性。然而，哈贝克也面临着内部竞争，因为绿党的外交部长安娜莲娜·贝尔博克也怀抱着成为该党2025年首席候选人的野心。

绿党官员希望哈贝克能够重塑他在困难情况下安抚和迷住公民的优势。去年，他成功安抚了东部城镇施韦特的一家石油炼油厂愤怒工人的担忧。当时，这位被称为“人民的哈贝克”的政治家爬上一张桌子，向他们保证说，俄罗斯对欧盟的石油禁运不会意味着他们失去工作。

除了绿党的政策冲突之外，部门内的任人唯亲事件可能对他的声誉造成最长期的损害。哈贝克在解雇自己的国务秘书帕特里克·格莱彻恩之前拖延了数周，格莱彻恩被爆利用职权为自己的好友米谢艾尔·谢弗尔谋取官职。此外，格莱彻恩的姐姐是德国生态组织BUND的董事会成员，BUND柏林分会收到的一笔60万欧元的经济部资助就是由格莱彻恩亲自批准的。

哈贝克上个月表示，解雇格莱彻恩的决定是“艰难的”，但他承认自己的国务秘书犯了“太多错误”。

这起事件对绿党尤其尴尬，因为绿党将透明度视为其核心价值之一，但一旦掌权后，似乎和其他任何政党一样容易受到腐败的影响。

基督教民主联盟议员吉塔·康纳曼说：“德国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之一就是政治的不正确和不诚实。”她认为这起事件对该党造成了实质性的损害。

“绿党已经让人失望了，哈贝克作为他们的代言人也是如此。”

（本文编译自POLIT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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