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德国为何无法彻底戒煤

9月的一个星期天，德国科特布斯广场附近的几个燃煤电厂将永久关闭之时，由600名矿工组成的队伍来到科特布斯广场上，将白色的矿工帽取下来放在折叠椅上。科特布斯是位于德国东部的一个工业小镇。

他们此举是对失去工作岗位的无声抗议。

“你得认识到这里的每个燃煤电厂都代表着许多工作岗位以及很多家庭的全部收入来源。”26岁的马蒂亚斯·费尔施（Mathias Felsch）说，“这些燃煤电厂对我们来说真的就是全部。”

马蒂亚斯的父亲和爷爷都曾在煤矿工作。

即便关闭这几个燃煤电厂，对于德国的绿色能源之路来说，还远远不够。

如果德国要实现在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上许下的承诺——到2050年将碳排放较当前减少80%至95%——该国必须解决22.5万靠在煤矿工作养家的工人的经济问题，以及伴随而来的社会问题。

对于德国总理默克尔来说，面临的挑战越来越大，尤其是在由于煤矿关闭大量工作岗位流失的东部地区。

15年前，德国开始实施雄心勃勃的能源转型计划，而这一计划也帮助默克尔赢得了国际社会的普遍赞誉，并被称为“气候大臣”。

然而，即使默克尔设定了雄心勃勃的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目标，并且在日本福岛核事故之后决定在2022年前关闭德国所有的核电站，对于彻底淘汰煤炭这个目标，她领导下的历届政府仍无法下定决心去实现。

绿色和平国际组织（Greenpeace International）的负责人詹妮弗·摩根说：“过去，默克尔被视为‘气候大臣’，掀起了可再生能源的浪潮。但除非她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减少德国的碳排放量尤其是煤炭的碳排放量上，坚定执行到2030年全面淘汰煤炭的政策，否则她留下的将不是一个‘绿色’的德国，而是一个‘棕色’的德国。”

根据国际能源署（IEA）的数据，现在德国的电力有四分之一来自褐煤，这使得德国成为全球褐煤开采和使用的领导者，而褐煤是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化石燃料之一。

联合国近日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全球气温升高的速度远远快于之前的预期，留给人类采取行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份由来自40个国家的91名科学家联合研究撰写的报告，强烈要求“将煤炭从能源领域彻底淘汰”。

对于默克尔政府来说，这份报告出现的时机实在是不能更糟糕了。德国环境部在今年8月曾表示，该国无法实现其中期气候目标，即到2020年将碳排放量在1990年的基础上减少40%。

要想拯救她的国际声誉，默克尔还面临着来自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的选择”（AfD）的巨大挑战。

该政党在德国东部3个煤炭资源丰富的州有着强大的号召力。而这3个州的经济是全德国最脆弱的，也是德国自上世纪90年代统一以来，实现经济转型的过程中面临很多敏感问题的地区。

“当时政体的崩溃导致工作岗位大量流失，给当地人带来了深深的恐惧。”当地煤炭工会领导人菲利普·齐尔措（Philipp Zirzow）说，“现在他们又要重新经历那种恐惧了。”

詹斯瓦尔德电站（Janschwalde）旗下的F分站关闭后，齐尔措帮助组织了矿工在科特布斯市政厅前举行的抗议活动。齐尔措说，政府承诺帮助那些失业的矿工重新就业，但他们一直未兑现自己的承诺，这引起了人们的愤怒，造成了失业工人对政府的不满。

科特布斯所在的卢萨蒂亚（Lusatia）地区的煤矿提供了大概7800个工作岗位。该地区毗邻波兰，柏林墙倒塌后250万人失业的记忆令人刻骨铭心。而在附近的另一个矿区，1900个工作岗位也岌岌可危。

此外，有8900人在德国重工业地区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德国的主要矿区工作，该地区被视为默克尔政府管理的难点。

今年6月，默克尔政府成立了一个由31名成员组成的委员会，共同探讨就如何“以最佳方式淘汰煤炭”与受影响地区展开合作。

近年来发表的数十项研究结果表明，向可再生能源过渡的同时满足人们的能源需求并为失业人员提供再就业机会是可行的。除西班牙外，德国在西欧的“盟友国”都已经淘汰煤炭或者正在按照计划逐步淘汰煤炭。

“我们拥有相应的技术。”德国环境部国务秘书约亨·弗拉斯巴特（Jochen Flasbarth）说。他被称为德国“可再生能源转型之父”。

德国能源政策研究公司阿格拉能源（Agora Energiewende）主管帕特里克·格拉辛（Patrick Graichen）表示，德国需要扩大其电网容量，以将北方的风力涡轮机产生的电力输送到南方工业区。

“现在距离2030年还有12年，政府需要加速发展，在此期间将该做的都做了。”格拉辛说。

德国东部地区面临的问题显得尤其严重。在那里创造就业机会需要吸引新的投资者，然而，尽管距离柏林仅仅只有不到130公里的距离，该地区的交通与经济相对却十分落后。

当地最大的雇主是LEAG，该公司拥有几个煤矿和燃煤电厂，可提供8000个就业岗位。

18岁的汉娜·布赫曼（Hanna Buchmann）和诺拉·甘德曼（Nora Gundermann）从8月开始在那里接受培训，她们相信公司可以为她们提供一个美好的未来。

“LEAG提供最好的工作机会和最有吸引力的薪酬。因为它是这个地方唯一的公司。”布赫曼说。

不仅是在东部，德国西部的局势也在变得紧张。上个月，德国莱茵集团计划砍伐汉堡一个面积为500英亩的森林以提高一个褐煤煤矿的产能，这引发了抗议者和警察的冲突。

（美国《纽约时报》官网10月10日报道，刘玲玲编译）